第四讲 湘西土家族民间文学
 

湘西民间文学包含湘西各民族民间口头流传的文学作品。从内容上看,包括神话、传说、故事、史诗、歌谣和谚语等不同的民间文学体裁。湘西作为一方神秘土地,主要聚居着土家、苗等少数民族。在本次讲课中,我们将着重讲述土家族、苗族民间文学。

  一、湘西土家族文学的起源  

土家族文学源远流长,是我国少数民族文学的主要组成部分,大致隶属于巴蜀文化系统。她以描绘土家族的风土人情、反应土家族的社会生活状况以及表达土家族人民的思想感情为特征,其创作素材大多来自于日常生活,例如鸟兽虫鱼或是风雨雷电等大自然现象。土家族由于没有本民族的文字,且地理位置极其偏僻,山大人稀,导致信息传播不畅,对汉文化的接受也较为迟缓,因此在其漫长的历史发展阶段初期,以本民族语言口耳相传的民间文学是土家族古代文学惟一的传承和发展形式。湘西土家族民间文学作品多以歌颂土家族民族英雄为主要内容,并以湘西土家族人民的心理情感与劳动生活,以及本民族的风土人情为主要反映,且其艺术表现形式主要以歌谣和传说为主。从目前保留下来的作品来看,其风格朴拙粗犷,大多数都是反映湘西土家族先民采集、穴居、渔猎的原始生活,这些作品还原了湘西土家族先民的原始生活面貌。此外,还有一些作品涉及了土家族的部落战争和历史渊源,极具认识价值。从这些作品中,我们得以窥见湘西土家族文学的萌芽状况。

湘西土家族先民以武陵山区为主要聚居地,这一地区的自然条件极其恶劣,猛兽频繁出没,于是在生产力十分低下的原始社会,生存和繁衍成为了湘西土家族先民最先要思考和解决的重要问题,他们的一切活动都围绕这个问题而开展进行,活动中所产生的文学艺术也都明确地指向这一功利目的。一方面,湘西土家族先民认识到了自身具备劳动知识与技能对于生存繁衍的重要性,以及可凭借文学作品将劳动知识和经验传递,于是许多古老歌谣都以此为主要内容。这也构成了土家族民间歌谣产生的一大重要途径,及产生于劳动生产。另一方面,湘西土家族先民从自身萌发的生命意识出发,在"万物有灵"观念的支配下,试图以祈求生命之外的神秘力量来帮助其生存繁衍,或是以自身的力量排除掉其他干扰因素而进行更好生存繁衍,这样就产生了原始巫术、图腾崇拜及自然崇拜,原始宗教也应运而生。人们在进行这些原始的宗教活动时,歌谣便成了人、鬼、神之间相互勾通的特殊媒介,神歌便是以此为主要内容。这实际上又形成了湘西土家族原始民间文学产生的另一大途径,及产生于原始的宗教。由这两大途径产生的湘西土家族原始民间文学,在表现内容和表现风格上迥然有别:一是指向现实生活,以人本身为表现对象,主要传递劳动知识与经验,其手法是现实主义的;一是指向幻象世界,以神灵为主要表现对象,主要传递精神寄托于愿望,其手法是浪漫主义的。但二者又殊途同归,共同指向着生存繁衍的功利目的。这两大类型的基本作品对后世土家族歌谣的发展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大致上规定了湘西土家族民间歌谣的发展方向。这些由劳动生活而来的歌谣紧贴现实生活,主要吟唱人性人情,宣泄人生的酸甜苦辣,后来在形式上发展为各种民间小调,表现了一个实实在在的人的生活世界,现实主义色彩明朗;由神歌而来的歌谣则寻求对现实生活苦难的超越,充满巫风宗教成分,祈求与神灵勾通,暴露了人性的弱点和现实生活重压下的猥琐,后来发展成为各种生活衣食歌,显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世界,浪漫主义色彩浓郁。

  二、湘西土家族文学的分类  

1.古神话

湘西土家族古代民间文学中最令人神往的莫过于古神话,神话是人类童年时期的特殊文学产物,生动地反映着原始先民们对周围生存环境的梦寐认识和思考,鲜明地体现着人们试图征服自然、改造自然、主宰自然的强烈愿望。流传至今的湘西土家族神话数量虽然不多,但内容仍较丰富。这些神话有的是散文体的单篇作品,有的以韵文形式传唱于摆手歌之中,内容上有许多相通之处。从表现内容看,湘西土家族神话可分为天地开辟神话、人类起源神话、洪水神话、射日神话、氏族起源神话等。天地开辟神话,表现了湘西土家族先民独特的宇宙观。《张古老制天李古老制地》认为天地是本来就有的,只不过结构不合理,天与地的距离靠得太近,后来鳌鱼翻身才毁坏了天地。补天的张古老做事认真,把天补得平平展展,而补地的李古老做事马虎,把地补得坑坑洼洼。这则神话生动而合情合理地解释了武陵山区的地貌特点,地方特色十分鲜明。在人类起源神话《咿罗娘娘》中,又鲜明地体现了民族特色。在各民族的人类起源神话中,多是说天神以泥土造人,而土家族神话中则是咿罗娘娘用竹子、葫芦、荷叶、红豆等植物造人。这里神奇的想象是与一个山地农耕民族的生活实际紧密相关的。土家族的洪水与人类再造神话,在单篇散文神话和摆手歌中都有反映,其内容情节基本相同,都以捉雷公、雷公逃走、涨齐天大水、兄妹得救、兄妹成亲繁衍人类为线索,但在某些细节上各有特色。例如在涉及到解释土家族族源时,有的神话说是兄妹所生的肉坨坨砍碎后合着泥巴撒出去成了土家人,有的神话则说是把肉块用泥巴包住放在十八棵树杈里,所以叫土家人,放在什么树上就以什么树为姓。土家族的射日神话《洛雨射日》不仅有其他民族一般射日神话的情节,而且还以十分优美而富有人情味的想象解释了太阳、月亮和星星的来历。作品中说到洛雨对剩下的两个太阳的安排,一个是妹妹走白天叫太阳,一个是哥哥走夜晚叫月亮,哥哥孤单妹妹害羞,就放出星星给哥哥作伴给妹妹以金针刺人眼。这则神话鲜明地表现了人们试图征服主宰大自然的强烈愿望,英雄崇拜色彩十分浓郁。土家族的族源神话较为丰富,一是在洪水神话中有所反映,二是除了民间口耳相传的篇章外,在汉文古籍中也有记载,如西汉刘向的《世本》以及《后汉书•南蛮西南夷列传》中所记载的《巴务相》。这些族源神话都有明显的图腾崇拜色彩。如《虎儿娃》中说,虎与皇帝的三公主成亲后,繁衍了土家人,其中不乏民族自豪感。《佘氏婆婆》中说,在古代氏族部落战争中,一个佘姓部落只剩下一个十八岁姑娘,被神鹰救出,后梦两只小鹰入怀而孕生下一男一女,繁衍成了土家人中的谭姓家族。谭姓后裔世代不准打鹰和蛇。《巴务相》则反映了相当丰富的氏族社会生活内容,如氏族的发祥地、姓氏、穴居、原始宗教、父系统治、氏族联盟、氏族迁徙、氏族战争、图腾崇拜和祖先崇拜等。相对其他神话来说,这则神话与传说相接近,虚幻成分削弱而现实色彩增强了,是研究土家族历史的重要资料。湘西土家族的古代神话故事异常丰富,其中最具光彩的当属《梯玛神歌》。《梯玛神歌》作为湘西土家族古代文学的典范,在湘西土家族古代文学的宝库中占据着主要的位置,是一部由民间歌手与历代湘西土家族的"梯玛"不断加工和填充完成的神话古歌,以在祭祀活动中演唱为主。目前流传下来的《梯玛神歌》大致分为四个部分:第一部分讲述的是远古时代洪水泛滥、日月无光、人类再造等重大事件的发生;第二部分叙述了湘西土家族先民为安定生活、繁衍生息而不得不长途跋涉、经历种种磨难进行大迁徙;第三部分则以远古湘西土家族人民的劳动生产情形为主要记载内容;最后一部分是由湘西土家族的一系列古老神话故事组合而成。此外,有关火种、家禽、粮食、家畜等来源的古神话故事也常常被编为摆手歌在民间祭祀活动之余进行演唱,具有独特的山响风味与浓郁的民族特色。摆手歌通常分为大摆手歌和小摆手歌两大类,大摆手歌多以记录土家族部落重大事件为主,例如生产、迁徙等,具有史诗性质;小摆手歌则多为抒情性作品,如恋歌、苦歌等。

2.山歌

湘西土家族山歌以自由发挥为主,无格律束缚,亦不强求押韵,可就演唱的需要而选择长短不一的句式,也可根据对方的应答而选择不同的律度,大多朗朗上口,且其样式丰富多彩,独具浪漫主义风格,代表作品有《西兰卡普》、《薅草锣鼓歌》、《哭嫁歌》、《将帅拔佩》等。其中《薅草锣鼓歌》与《哭嫁歌》,同湘西土家阿祖的劳动、婚嫁生活紧密相连,充满了显著的民族特色和浓厚的生活气息。 《一根藤》与《锦鸡》这两篇以爱情故事为题材的叙事诗是湘西土家族古代叙事诗的代表作,其中长篇叙事诗《锦鸡》作为四句头民歌的组合体,以男女对唱为表现形式,通过爱情这一主线反映出了当时广阔的社会生活层面。故事大意是说:一个名叫春哥的孤儿十岁时就被迫卖身到土司家里当长工,受尽了欺凌与奴役,直到有一次他进山捡柴,从大蟒蛇的嘴边救出了一只锦鸡,不料锦鸡竟变成了一个姑娘来报答春哥,由于有了锦鸡姑娘的馈赠,春哥为自己和十位长工兄弟都赎了身,并且有了自己的庄园,之后,春哥又娶锦鸡姑娘为妻。可是新婚之夜,罪恶的土司却想要对锦鸡姑娘强行实施初夜权,结果被锦鸡姑娘用法术把他变成了床下的踏板。整篇叙事诗长达七百二十行,表达了一种"千本故事万本经,都是善恶两相争"的观念,并且在反映劳动人民对剥削阶级的痛恨以及对幸福生活的追求的同时,也展示了旧日湘西土家族各类民间习俗,是一部难得的佳作。

3.竹枝词

古代湘西土家族文学形式以竹枝词为最多,况且湘西土家族的竹枝词山歌可谓质朴清新,独具一格。据考证,唐代的白居易、刘禹锡、顾况等以及以后的一些诗人作者所作的"竹枝词",也都颇受这类竹枝山歌的影响。流传至今的湘西土家族歌谣形式有八句、七言五句、七言四句等多种格式。,既灵活自由,又音韵和谐,且其谐音双关,比喻起兴,富于想象。